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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家卫受害者联盟:反抗的集合,天才的祛魅

2024-01-10 编辑:互联网


「正因为没有对标准的界定权力,又缺乏对标准的统一共识,他们只能在虚无缥缈的抽象感受中寻找最终的具象呈现。」

“王家卫受害者联盟进新人了”

“王家卫的受害者们”

“王菲 反王家卫打击第一人”

“胡歌当初不想再演戏的原因”

时隔10年,王家卫携新作回归,首次挑战电视剧,无疑是向影视圈投来了一枚重磅炸弹。《繁花》中,“王家卫式”的镜头美学所描摹的上海,“霓虹养眼、万花如海”,将90年代的怀旧与复古流淌在光影之下。《繁花》外,“王家卫受害者联盟”的互联网考古之风又一次席卷全网,盘点出一众影帝影后演技派,如何在王导执导下怀疑人生。


(刘德华采访内容)

这场“受害者联盟”的集体考古,似乎让胡歌先前“早F晚E”的真相浮出水面。而除了聚焦剧作本身,大家转头关注角色背后的后台故事,我们固然能够理解。

但为何他们又会串联起与王家卫导演相关的一个又一个演员经历,并对整合他们的无奈吐露乐在其中?从这种集合式的表达中,我们关注到一次隐秘的祛魅和一轮关于“王家卫式创作”的探讨。

受害者联盟:一场被动者的集体刻画

王家卫导演的拍摄,一直带有突出的个人风格,在网络上还不时出现“用王家卫的风格拍××”的模仿视频。而他这种特点鲜明、近乎吹毛求疵的创作追求背后,实际是对演员严格到几近苛刻的演绎要求。最近又被扒出来的“王家卫受害者们”的经历集合,就再次重现了那些经典作品的后台故事,引发一众讨论。


(b站上网友们的“王家卫模仿”视频)

《阿飞正传》拍摄期间,梁朝伟吃梨吃了27次,拍到怀疑自己根本不会演戏;张学友一个抬头动作拍了60多次,最后导演只说了一句“算了”;《花样年华》拍摄期间,梁朝伟再次连续吃下26碗馄饨面,想跟导演求情,得到的回复却是:“好,先演完再说。”

近期热播剧《繁花》的主演们,同样也难逃“NG命运”。胡歌坦言拍摄期间自己压力大到失眠,让网友们不禁联想到五个月前他深夜emo,说“不拍戏”的动态;辛芷蕾说自己光杀青就杀了四次,甚至觉得这戏要拍一辈子的感叹等。一个个大众眼中实力派演员的抱怨被整合在一起,逐渐完成了一次群体的刻画,描摹出一幅“受害者联盟”的群像。


(梁朝伟采访内容)

王家卫导演的电影向来以“拖延症”“耗时久”知名,即使要来上10条、20条、80条……也要拍出他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,这就导致了演员们在反复拍摄中的挫败感与疲惫感。再来看这群拥有类似经历的演员,他们其实是一群缺乏把控权的人。在拍摄过程中,他们处在被动位置,只能按照导演的指示不断重复自己的表演。

同时,王家卫的电影素来让人摸不着头脑,不到剪辑完毕真正成片,没人知道最后的影片会是什么样子。于是,正因为没有对标准的界定权力,又缺乏对标准的统一共识,他们只能在虚无缥缈的抽象感受中寻找最终的具象呈现。


(王菲采访内容)

我们围观他们,实际也在看到自己。王家卫导演之于演员们,就像“万恶甲方”之于普通打工人们。在看似无厘头的要求中,哪怕毫无头绪,我们也要绞尽脑汁提供方案,解决到位。在这场考古中,我们似乎也都是“联盟”的一员,在一众明星的吐槽之中,隐隐看到了那个在无数修改意见里抓耳挠腮到秃头的自己。

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“反王家卫打击第一人的王菲”,一阵搞笑戏谑背后,流露出的实际是一种淡淡的心酸。由《繁花》引发的记忆回溯,不仅让大家将目光投注到作品背后的付出之上,也让观众们在这些奋斗经历中找寻到与自己相关的痕迹。

将自我代入:一种祛魅后的再次认知

“王家卫受害者联盟”的集体亮相,还代表着对“繁花景象”的一轮袪魅。被赞誉为天才的演员,也有怀疑自己演技的瞬间。横扫大奖的佳作背后,也是无数次的推翻重来。光鲜亮丽的明星,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普通的一员,举世瞩目的经典大作,也未尝是偶然所得。当他们从云端、从庙堂走下,反而让我们感受到了外壳内的本真性内核。

罗振宇在今年的跨年演讲中就说:“世界是一个草台班子。”这句话其实在网友们之间也已经流行很久。何为草台班子,一是点明其表演性质,二是暗示其专业水平不一定很高。当然,这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对某一团体做出的评价。与其评判他者,不如审视自己。对草台班子的本质认识,进一步推向的应是我们从滤镜性认知还原到世界的本貌。

就像拿下一系列奖项的《东邪西毒》,找来了梁朝伟、张国荣、林青霞等组成超强阵容,大咖们到黄土沙漠后也经历了没有剧本的无所事事,不过坐在一起聊天、打麻将、埋西瓜;就像木村拓哉拍摄《2046》时根本没有剧本,只知道自己在等人,却不知道等谁就直接开拍……


(木村拓哉采访内容)

这些看似抱怨的吐露,实则是拆解华丽外表后的认知协调,是一种自我代入式的情感体验。一方面,镜头外的后台故事以集锦的形式呈现出来,本身就自带吸引力。一场热闹的围观,大家目睹了地位高的人遭受挫折,这能与自身的遭遇相协调,从中获得相对性受益的快乐感受,符合进化心理学中的自适性目标,因而减弱了自身的不适之感。

另一方面,在这些经历中,人们将自我代入,当“总有人和我一样”时,则迫使自己达成和解。就像辛芷蕾说的“有时候我都上网去看‘王家卫受害者联盟’的一些采访。我说没关系,影帝都被导演骂哭了,我这算什么。”在大家这次的围观中,无论是对于怀疑自己演技的演员们,还是质疑自己的我们,收获的实际都是照镜子的真实体验。


(辛芷蕾采访内容)

不止提到的这些,拥有“没有剧本”、“一剪没”相同经历的大有人在。过去的幸存者偏差,让我们忽视了这些体验,但“没那么容易成功”似乎才应该是人生的常态。我们常常在与他人的共鸣中与自己和解,在最终结果中与自己的心酸实现和谐。当打破滤镜、参透世界真相之后,实际应该展开的是对自身诉求与妥协边界的认知。

微弱的抵抗:一次对探讨空间的争夺

抽象与艺术、天才导演等标签,常常和王家卫的名字摆在一起。知名导演李安也曾感慨到“王家卫是个值得嫉妒的人。我很想像他那样酷,但我做不到。电影拍了几个月,几年,然后扔掉胶片,从头来过,再找一个演员,拍另外一个结局,然后赢下各种奖项。”我们不否认其天赋异禀的艺术才华,但难免因夸赞导致了一种天才的神化。在绝对权威的掣肘之下,由他掌握了标准的话语权。


(张艺谋采访内容)

有人反对王家卫式的拍摄,正出于对快节奏与慢速度的不协调感,以及对不确定性的不安感。在王家卫一系列代表作中,《东邪西毒》拍了2年,《2046年》拍了5年,《一代宗师》前期筹备13年,拍了3年。而这次的新作同样耗时良久,筹备6年、拍摄3年,在2023年年末《繁花》才终于播出。在当今社会的快步调生产中,这种创作模式似乎显得格格不入。


(梁家辉采访内容)

时间拉锯战下无疑能够带来更加精细的人物呈现和艺术打磨,但同样要面对过程不确定、结果不确定的风险。梁家辉曾在采访中说“三年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,只知道大家每天都在好耗时间、浪费青春。”在此种情形下,不仅要在不确定性中被动调适自我,还要面对周围一切都在加速,而自己似乎在静止状态下的孤独。

当然有人认同王家卫式的拍摄,这实际是将一切犹疑都消解在了结果导向的最终判断之中。当亮眼的成绩陈列在大众面前,是面对所有质疑最有力的回应。在这种没有固定剧本、没有明确人物设定,一切几乎空白的自由拍摄中,有人享受也有人焦虑。在众多不确定中我们可以确定的是,这种“天才的自由”始终难以复刻,并非人人都能拥有王家卫的恣肆。


(《繁花》剧照)

“受害者联盟”的提出,就是将被“繁花”遮蔽的一地鸡毛展露出来,让“受害者们”的声量凝聚在一起,放大非掌握主动权一方的声音,从而在绝对的权威标准面前争取到可供探讨的空间。这与我们的生活一般无二,我们可能天资平平,也难逃琐碎,但仍尝试通过集合式的努力形成小小抵抗,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
正如90年代上海的繁花锦簇与浮光掠影一样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繁华,一代人也有一代人的鸡毛。无论戏剧内外,都是人生的真实写照。流光溢彩的背后才是不同的、具体的、生动的个人命运。我们可能固然渺小,但并不渺茫。那么不妨拆解掉高大上的辽远,大胆做梦,在鸡零狗碎中编织出自己的繁花。

(图片来自网络)